治家篇 致诸弟·述改建祖屋之意见
【原文】
澄侯、温甫、子植、季洪四弟左右:
十一月十四发第十四号家信,不知收到否?十二月初九接到家中十月十二日一信(内有酒药)、十一月初一日一信、初十日一信,俱悉一切。
家中改屋,有与我意见相同之处。我于前次信内曾将全屋画图寄归,想已收到。家中既已改妥,则不必依我之图矣。但三角丘之路,必须改于檀山嘴下,于三角丘密种竹木。此我画图之要嘱,望诸弟禀告堂上,急急行之。家中改房,亦有不与我合意者,已成则不必再改。但六弟房改在炉子内,此系内外往来之屋,欲其通气,不欲其闷塞,余意以为必不可,不若以长横屋上半截间断作房为妥(连间两隔,下半截作横屋客坐,中问一节作过道,上半截作房)。内茅房在石柱屋后,亦嫌太远,不如于季洪房外高硒打进七八尺(即旧茅房沟对过之硝,若打进丈余,则与上首栗树处同宽),既可起茅房,澡堂,而后边地面宽宏,家有喜事,碗盏、菜货亦有地安置,不至局促,不知可否?
家中高丽参已完,明春得便即寄。彭十九之寿屏,亦准明春寄到。此间事务甚多,我又多病,是以迟迟。
澄弟办①贼,甚快人心,然必使其亲房人等,知我家是图地方安静,不是为一家逞势张威,庶人人畏我之威,而不恨我之太恶。贼既办后,不特面上不可露得意之声色,即心中亦必存一番哀矜②啪意思。诸弟人人当留心也。
罗芸皋坐东皋,求我援引,此刻想已无及矣,我想写一信与师令及伍府尊,此次又赶不及。且如何援引之法,须写信告我。渠前年存银二十二两在我处,昨托张楠皆带交还渠。张言途中要借用,我已答应,嘱渠到家即办,交邵阳彭筱房转寄芸皋,并作书告筱房矣,明春可问芸皋看收到否。征一表叔在我家教读甚好,此次未写信请安,诸弟为我转达。张豆付(和尚之称如此)写信寄南,殊为可恶!我付之不理,若并未接到此信者然,渠亦无如之何。
同乡周荇农家之鲍石卿,前与六弟交游,近因在妓家饮酒(十一月初六荇农之母生日,席散鲍即出游),担督府捉交刑部革去供事。而荇农、荻舟尚游荡不畏法,真可怪也!
余近日常有目疾,余俱康泰,内人及二儿四女皆平安,小儿甚胖大。西席庞公拟十一回家,正月半来,将请李笔峰代馆。宋芗宾在道上扑跌断腿(宋有与六弟信),五十余天始抵樊城,大可悯也。余不一一。
兄国藩手草。
道光二十八年十二月初十日
【注释】
①办:惩办、惩治。
②哀矜:哀怜、怜惜。
【译文】
澄侯、温甫、子植、季洪四弟左右:
十一月十四寄第十四封信,不知收到了没有?十二月初九,接到家中十月十二日一封信(信中附有酒药)、十一月初一日一封信、初十日一封信,知道一切。
家里改建房屋,有和我意见相同的地方。我在前次信内,曾经将房屋的图纸寄回去,想必已收到了。家中既然已经改了,就不必依我的图纸了。但是三角丘的路,必须改在檀山嘴下面,在三角丘密密地种上竹木,这是我的设计图中最重要的嘱托,希望诸位弟弟禀告堂上大人,急速实行。家中改建房屋,也有与我意见不合之处,已经改了的也不必再改。但是六弟的房改在炉子内,这是内外往来的屋子,要它通气,不要闭塞,我的意思以为必定不可以,不如把长横屋上半截间断做屋为妥。内茅房在石柱屋后面,也嫌太远,不如在季洪房外面打进七八尺,既可以起茅房和澡堂,而后面地面宽大,家里有喜事,碗、盏、菜货也有地方安放,不至于局促,不知可不可以。
家中高丽参已经用完,明年春天有方便的机会再寄回。彭十九的寿屏,也定在明年春寄到。这边事务很多,我的病也多,所以什么都迟迟才办。
澄弟惩治土匪,人心大快。然而必须使那些土匪的亲朋好友,知道我家这么做是图地方上的安静,不是为自家逞威气、显权势,这样才会使大家既畏我家的威严,又不恨我家做得太恶毒。惩治之后,不仅表面上不要露出得意之色,就是心里也要存一种同情的心情。诸位弟弟人人都要留心。
罗芸皋驻守东皋,求我引荐,此刻想必来不及了,我想写一封信给师令和伍府尊,这次又来不及了。况且要怎样引荐,应该写信告诉我。他前年在我处寄存了二十二两银钱,昨天托张楠都交给他了。张楠说路上要借用,我已经答应了,嘱托他到家就办,交给邵阳彭筱房,托他转寄给芸皋,并写信通知筱房,让他明年春天问问芸皋是否收到这笔银两。征一表叔在我家教书极好,这次未写信请安,请各位弟弟代我转达。张豆付(和尚之称如此)写信寄回湖南,特别可恶!我置之不理,如同并未接到这封信的样子,他也无可奈何。
同乡周荇农家的鲍石卿,从前与六弟交朋友,近来因为在妓院吃酒,提督府把他捉了交到刑部,革掉了职务,而荇农、荻舟还在外游游荡荡,一点不畏王法,真是怪事。
我近来常常犯眼病,其余地方还康泰。内人和两个儿子四个女儿都平安。小儿子又胖又大。西席老师庞公,准备十一回家,正月中旬再来,准备请李笔峰代教。宋芗宾在路上摔了一跤,把腿跌断,五十多天才到樊城,真是可怜!其他不一一说了。
兄国藩手草。
道光二十八年十二月初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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