搜神记 卷十一
熊渠子射石
【原文】
楚熊渠子夜行见寝石,以为伏虎,弯弓射之。没金,铩羽。下视,知其石也。因复射之,矢摧,无迹。
汉世复有李广,为右北平太守,射虎,得石,亦如之。
刘向曰:“诚之至也,而金石为之开,况于人乎!夫唱而不和,动而不随,中必有不全者也。夫不降席而匡①天下者,求之己也。”
【注释】
①匡:匡正。
【译文】
楚国熊渠子夜间巡行,看见横卧着的石头,以为是趴在地上的老虎,便拉弓射它,箭头陷没在石头里边,箭杆上的羽毛都掉下来了。他下马仔细一看,才知道那是石头,接着又射它,箭被折断了,也没有留下什么痕迹。
汉代又有个李广,任右北平太守,他以为自己是在射老虎,结果射到的却是石头。也像熊渠子那样。
刘向说:“精诚所至,金石为开,更何况是人!你倡议而别人不响应,你行动而别人不追随,那么你内心深处一定有不完善的地方。不离开座席而能匡正天下,是因为以身作则的缘故啊。”
由基更羸善射
【原文】
楚王游于苑,白猿在焉;王令善射者射之,矢数发,猿搏矢而笑;乃命由基,由基抚弓,猿即抱木而号。
及六国时,更羸谓魏王曰:“臣能为虚发而下鸟。”魏王曰:“然则射可至于此乎?”羸曰:“可。”有顷闻雁从东方来,更羸虚发而鸟下焉。
【译文】
楚王在园林游猎,遇见一只白猿。楚王命令好射手射击它,一连射了好几箭,被白猿用手抓着箭发笑。楚王于是命令百步穿杨的神射手养由基射击白猿,养由基拿起弓箭,白猿就抱着树枝哭叫起来。
到战国时候,更羸对楚王说:“我能够虚拉弓,不放箭,飞鸟就会掉下来。”魏王说:“难道射技可以达到这种精湛的水平吗?”更羸说:“能。”一会儿,听到大雁从东方飞来的声音,更羸虚拉一下弓,一只大雁就从天上掉下来。
古冶子杀鼋
【原文】
齐景公渡于江、沅之河,鼋衔左骖,没之。众皆惊惕;古冶子于是拔剑从之,邪行五里,逆行三里,至于砥柱之下,杀之,乃鼋也,左手持鼋头,右手拔左骖,燕跃鹄踊而出,仰天大呼,水为逆流三百步。观者皆以为河伯也。
【译文】
齐景公渡黄河,有一只大鼋咬着他马车左边的马,拖进河里,大家都惊慌害怕。古冶子于是拔出宝剑去追赶大鼋,他斜着追赶了五里,又逆水追赶了三里,来到中流砥柱的石岛。古冶子杀死它,才知道它是一只大鼋。他左手提着鼋头,右手挟着那匹边马,像燕子、天鹅一样飞出水面来。他仰头朝天大吼一声,河水被震动得倒流了三百步,观看的人都以为他是河伯。
三王墓
【原文】
楚干将莫邪为楚王作剑,三年乃成,王怒,欲杀之。剑有雌雄,其妻重身①,当产,夫语妻曰:“吾为王作剑,三年乃成;王怒,往,必杀我。汝若生子,是男,大,告之曰:‘出户,望南山,松生石上,剑在其背。’”于是即将雌剑往见楚王。王大怒,使相之,剑有二一雄,一雌,雌来,雄不来。王怒,即杀之。
莫邪子名赤,比后壮,乃问其母曰:“吾父所在?”母曰:“汝父为楚王作剑,三年乃成,王怒,杀之。去时嘱我:‘语汝子:出户,往南山,松生石上,剑在其背。’”于是子出户,南望,不见有山,但睹堂前松柱下石砥之上,即以斧破其背,得剑。日夜思欲报楚王。
王梦见一儿,眉间广尺,言欲报雠。王即购之千金。儿闻之,亡去,入山,行歌。客有逢者。谓:“子年少。何哭之甚悲耶?”曰:“吾干将莫邪子也。楚王杀吾父,吾欲报之。”客曰:“闻王购子头千金,将子头与剑来,为子报之。”儿曰:“幸甚。”即自刎,两手捧头及剑奉之,立僵。客曰:“不负子也。”于是尸乃仆。客持头往见楚王,王大喜。客曰:“此乃勇士头也。当于汤镬②煮之。”王如其言。煮头三日,三夕,不烂。头踔出汤中,踬目大怒。客曰:“此儿头不烂,愿王自往临视之,是必烂也。”王即临之。客以剑拟王,王头随堕汤中;客亦自拟己头,头复堕汤中。三首俱烂,不可识别。乃分其汤肉葬之。故通名三王墓。今在汝南北宜春县界。
【注释】
①重身:怀孕。
②汤镬(huò):煮着滚水的大锅。古代常作刑具,用来烹煮罪人。
【译文】
楚国的干将、莫邪夫妇给楚王铸造宝剑,三年才铸成。楚王生气了,想杀死他们。宝剑有雌雄二剑,当时干将的妻子身怀有孕,将要分娩,丈夫对妻子说:“我替楚王铸剑,三年才铸成;楚王会生气,我去见他,他一定会杀我。你如果生的是男孩,长大了,就告诉他:‘出门望着南山,看见一棵松树长在石头上,宝剑就在那树的背上。’”于是干将就带着雌剑去见楚王。楚王非常生气,叫人仔细察看,说:“宝剑共有两把,一把雄剑,一把雌剑,雌剑送来了,雄剑还没有送来。”楚王发怒了,立即杀死了干将。
莫邪的儿子名叫赤,等到他长大了,他就问母亲:“我的父亲在哪里?”他母亲说:“你父亲给楚王铸剑,三年才铸成,楚王发怒把他杀了。他离家时嘱咐我:‘告诉我儿子:出门望着南山,看见一棵松树长在石头上,宝剑就在那树的背上。’”于是儿子走出门来,向南望,不见有山,只看见堂前有一根松木檐柱,立在石砥上面。儿子便用斧头劈破松柱的背,得到了宝剑。他日思夜想,要向楚王报仇。
楚王梦见一个男孩,两条眉毛之间宽一尺,说要报仇。楚王就悬赏千金捉拿他。男孩听到消息,急忙逃走,躲进深山,他一边走着一边悲哀地唱歌。有一个侠客遇见他,问他:“你年纪还小,为什么哭得这样悲伤呢?”男孩说:“我是干将、莫邪的儿子。楚王杀死了我的父亲,我要向他报仇!”侠客说:“听说楚王悬赏千金要你的脑袋,把你的宝剑和脑袋拿来,我为你报仇。”男孩说:“太好了!”他就割下自己的头,两只手捧着头和宝剑交给侠客,身子僵硬地站立着。侠客说:“我不会辜负你。”于是男孩的尸体才倒下去。
侠客带着人头去见楚王,楚王十分高兴。侠客说:“这是勇士的头颅,应当用大汤锅来煮它。”楚王依照他的话去做。男孩的头煮了三天三夜,没有煮烂,头在滚水中跳出水面,瞪着眼睛,充满愤怒。侠客说:“这个小孩的头煮不烂,希望大王亲自到汤锅边去察看,这样一定能够煮烂。”楚王就走到汤锅边上去看。侠客用宝剑向楚王的头砍去,楚王的脑袋随即掉进滚水中。侠客也挥剑砍断自己的头,他的头也掉进滚水中。三颗人头都煮得稀烂,无法分别出是谁的人头。于是,只好把那锅里的汤肉分成三份埋葬,所以统称为“三王墓”。如今这墓在汝南郡北宜春县境内。
断头而语
【原文】
渤海太守史良,好一女子,许嫁而不果,良怒,杀之,断其头而归,投于灶下。曰“当令火葬。”头语曰:“使君我相从,何图当尔!”后梦见曰:“还君物。”觉而得昔所与香缨金钗之属。
【译文】
渤海郡太守史良和一个女子相好,女子许诺嫁给他,后来却没有兑现。史良生气了,把女子杀死,砍下她的头带回家,扔到灶下,说:“我要用火烧毀你。”女子的头说:“使君,我和你相好,哪里想到会是这样!”后来史良梦见女子说:“还给你东西。”他醒来看见他以前赠予女子的香缨、金钗之类的东西。
东方朔灌酒消患
【原文】
汉武帝东游,未出函谷关,有物当道,身长数丈,其状象牛,青眼而曜睛,四足,入土,动而不徙。百官惊骇。东方朔乃请以酒灌之。灌之数十斛,而物消。帝问其故。答曰:“此名为患,忧气之所生也。此必是秦之狱地,不然,则罪人徒作之所聚。夫酒忘忧,故能消之也。”帝曰:“吁!博物①之士,至于此乎!”
【注释】
①博物:通晓众物。
【译文】
汉武帝在东方巡游,还没有走出函谷关,就有一个怪物挡在路上。怪物身长好几丈,它的形状像一头牛,青色的眼睛,眼珠闪耀,光彩夺目,四只脚伸进地里,脚动而没有走开。随行的百官都感到惊奇害怕。东方朔于是请求用酒来灌它。灌了它几十斛酒,这个怪物就不见了。汉武帝问是什么缘故,东方朔回答:“这个怪物名叫患,是忧郁之气所产生的。这个地方一定是秦朝的监狱,不然,就是犯罪人集中服劳役的场所。酒能忘忧,所以能用酒消除它。”汉武帝说:“啊!知识渊博的人,才有这样的本事呀!”
谅辅以身祈雨
【原文】
后汉,谅辅,字汉儒,广汉新都人,少给佐吏,浆水不交,为从事,大小毕举,郡县敛手。时夏枯旱,太守自曝中庭,而雨不降;辅以五官掾出祷山川,自誓曰:“辅为郡股肱①,不能进谏,纳忠,荐贤,退恶,和调百姓;至令天地否隔,万物枯焦,百姓喁喁,无所控诉,咎尽在辅。今郡太守内省责己②,自曝中庭,使辅谢罪,为民祈福;精诚恳到,未有感彻,辅今敢自誓:若至日中无雨,请以身塞无状。”乃积薪柴,将自焚焉。至日中时,山气转黑,起雷,雨大作,一郡沾润。世以此称其至诚。
【注释】
①股肱:得力助手。
②内省责己:反省自己,责备自己。
【译文】
东汉谅辅,字汉儒,是广汉郡新都人,他年轻时供职佐吏,为官清廉,浆水不受。后来任从事,大小事情都办得妥当,郡县的人都钦佩他、敬重他。
当时夏天干旱,太守在庭院中让太阳暴晒自己来求雨,还是没有下雨;谅辅以五官掾的身份出去祷告山水,他发誓说:“我谅辅身为郡守的得力助手,不能劝谏上司接纳忠言,推荐贤才摒退坏人,调和阴阳,致使天地隔绝不通,万物干枯,百姓抬头望雨,没有控诉的地方,罪过全在我谅辅。如今郡太守自己反省,责备自己,在庭院中暴晒自己来求雨,让我谅辅来认罪,为百姓求福;诚心诚意,恳切真挚,尚未感通神明,我现在敢自己发誓:如果到了中午还不下雨,请让我用自己的身体来抵罪。”于是他堆积木柴,准备自焚。到了中午,山上的云气变黑,响起雷声,下起大雨来,一郡的地方都得到滋润。当世的人因此称赞谅辅是最诚信、实在的人。
何敞消灾
【原文】
何敞,吴郡人,少好道艺,隐居,里以大旱,民物憔悴,太守庆洪遣户曹掾致谒,奉印绶,烦守无锡。敞不受。退,叹而言曰:“郡界有灾,安能得怀道!”因跋涉①之县,驻明星屋中,蝗蝝消死,敞即遁去。后举方正博士,皆不就,卒于家。
【注释】
①跋涉:在泥水之中艰难行走。指旅途艰苦。
【译文】
何敞,吴郡人,年轻时喜欢道术,隐居。乡里因为大旱,老百姓生活非常贫困,郡太守庆洪派遣户曹掾送上名帖,拿着印章绶带,请他任无锡县令。何敞不接受,告退,他叹息说:“郡中有灾荒,我怎么能够怀有道术不用?”于是他步行到县里,用道术将太白金星停留在屋子里,蝗虫死亡消灭,何敞就悄悄离开了。后来选举他做方正、博士,他都没有去任职,老死在家里。
葛祚去民累
【原文】
吴时,葛祚为衡阳太守,郡境有大槎①横水,能为妖怪,百姓为立庙,行旅祷祀,槎乃沈没;不者,槎浮,则船为之破坏。祚将去官,乃大具斧斤,将去民累。明日,当至,其夜闻江中汹汹有人声,往视之,槎乃移去,沿流下数里,驻湾中。自此行者无复忧覆之患。衡阳人为祚立碑,曰“正德祈禳,神木为移。”
【注释】
①槎:木筏。
【译文】
三国吴时,葛祚任衡阳太守。郡境内有一根斜砍的大木头横在江上,能兴妖作怪。老百姓给它建立祠庙。过路的人去祷告祭祀,木头就沉入水底;不然的话,木头浮上来,行船就会被它撞坏。葛祚将要辞官的时候,就准备了许多斧头,要为老百姓除掉这个祸害。他们第二天要到江上去。当天夜里他们听见江中有喧哗的人声,到江上去看,木头竟然自己移走,沿江流下几里,停在江湾中。从此以后,行人不再担忧行船翻覆沉没。衡阳的老百姓为葛祚立碑,说是:“端正德行,祈祷消灾,神木因此移走。”
曾子孝感万里
【原文】
曾子从仲尼在楚,而心动,辞归,问母,母曰:“思尔,啮指。”孔子曰:“曾参之孝,精感万里。”
【译文】
曾子跟随孔子在楚国游历,心里有所感应,他告辞回家问候母亲。母亲说:“我想念你的时候,就咬自己的指头。”孔子知道这件事后说:“曾子的孝心,神通万里之外。”
王祥剖冰
【原文】
王祥,字休征,琅邪人,性至孝,早丧亲,继母朱氏不慈,数谮①之,由是失爱于父。每使扫除牛下。父母有疾,衣不解带。母常欲生鱼,时天寒,冰冻,祥解衣将剖冰求之,冰忽自解,双鲤跃出,持之而归。母又思黄雀炙,复有黄雀数十,入其幞,复以供母。乡里惊叹,以为孝感所致。
【注释】
①谮(zèn):说别人的坏话。
【译文】
王祥,字休征,琅邪郡人。生性非常孝顺。他从小死了母亲,继母朱氏不喜欢他,多次说他的坏话,由此他失去了父亲的爱护。每次都叫他去打扫牛棚。父母生病,他日夜侍候,不脱衣睡觉。继母想吃活鱼,当时天寒地冻,王祥脱下衣服,准备破冰去捉鱼。冰忽然自动破开,两条鲤鱼从水中跳出来,王祥拿着鱼回了家。继母想吃烤熟的黄雀肉,又有几十只黄雀飞进王祥的帐子里,他又拿去侍奉母亲。同乡的人都惊奇赞叹,认为这是王祥的孝心感动上天的结果。
楚僚卧冰
【原文】
楚僚,早失母,事后母至孝,母患痈肿,形容日悴,僚自徐徐吮之,血出,迨①夜即得安寝。乃梦一小儿,语母曰:“若得鲤鱼食之,其病即差,可以延寿。不然,不久死矣。”母觉而告僚,时十二月,冰冻,僚乃仰天叹泣,脱衣上冰,卧之。有一童子,决僚卧处,冰忽自开,一双鲤鱼跃出。僚将归奉其母,病即愈。寿至一百三十三岁。盖至孝感天神,昭应如此。此与王祥,王延事同。
【注释】
①迨:等到。
【译文】
楚僚从小死了母亲,侍候后母十分孝顺。后母患痈疽脓肿,形体日渐憔悴,楚僚亲自用嘴给她慢慢吮吸脓疮,吸出脓血,到了晚上,她就能够安稳地睡觉。后母梦见一个小孩子对她说:“如果你得到鲤鱼来吃,你的病马上会好,还可以延长寿命。不然的话,过不了多久就会死亡。”后母醒来,把这个梦告诉楚僚。当时是十二月,冰冻天气,楚僚于是仰头向天长叹哭泣,脱下衣服在冰上卧下。有一个小孩子,来挖楚僚卧冰的地方,冰忽然自己裂开,一对鲤鱼从河里跳出来。楚僚拿着鱼回家给后母吃,后母的病立即痊愈,她活到一百三十三岁。这大概是他非常孝顺感动了天神,才有这样明显的应验。这跟王祥、王延的故事相同。
盛母眼复明
【原文】
盛彦,字翁子,广陵人,母王氏,因疾失明,彦躬自侍养。母食,必自哺之。母疾,既久,至于婢使数见捶挞,婢忿恨,闻彦踅行,取蛴螬①炙饴之。母食,以为美,然疑是异物,密藏以示彦。彦见之,抱母恸哭,绝而复苏。母目豁然即开,于此遂愈。
【注释】
①蛴螬:金龟子的幼虫。
【译文】
盛彦,字翁子,是广陵人,他母亲王氏,因病双眼失明。盛彦亲自侍候她。母亲吃东西,盛彦必定亲自喂她。他母亲已经病很久了,心情烦躁,以致对婢女也多次鞭打。婢女愤恨她,听说盛彦暂时外出,就拿金龟子的幼虫烧烤给她吃。盛彦的母亲吃了,觉得味道好,然而怀疑是怪东西,悄悄藏起一点给盛彦看。盛彦看见是虫子,抱着母亲痛哭,哭得死去活来。他母亲的眼睛一下子就复明了,从此病就好了。
颜含寻蛇胆
【原文】
颜含,字宏都,次嫂樊氏,因疾失明,医人疏方,须蚺蛇①胆,而寻求备至,无由得之。含忧叹累时,尝昼独坐,忽有一青衣童子,年可十三四,持一青囊授含,含开视,乃蛇胆也。童子逡巡②出户,化成青鸟飞去。得胆,药成,嫂病即愈。
【注释】
①蚺蛇:蟒蛇。
②逡巡:一刹那。
【译文】
颜含,字宏都。他的二嫂樊氏,因病双目失明。医生开的处方,必须用蟒蛇的胆配药,而到处去寻找也无法找到。颜含忧虑叹息了好长时间。有一次,他白天独自一人坐在家里,忽然有一个穿青衣的小孩,年龄大约十三四岁,拿看一只青色口袋送给他。颜含打开口袋一看,正是蛇胆。小孩很快就走出门去,变成青鸟飞走了。得到蛇胆配齐药,他嫂嫂的病立即就痊愈了。
郭巨埋儿得金
【原文】
郭巨,隆虑人也,一云河内温人,兄弟三人,早丧父,礼毕,二弟求分,以钱二千万,二弟各取千万,巨独与母居客舍,夫妇佣赁以给公养。居有顷,妻产男,巨念举儿妨事亲,一也;老人得食,喜分儿孙,减馔,二也;乃于野凿地,欲埋儿,得石盖,下有黄金一釜,中有丹书,曰:“孝子郭巨,黄金一釜①,以用赐汝。”于是名振天下。
【注释】
①釜:古量器。
【译文】
郭巨,隆虑县人,又说是河内郡温县人。兄弟三人早年死了父亲。丧礼结束,两个弟弟要求分家。家产有两千万,两个弟弟各分得一千万。郭巨独自与母亲居住在客店里,他和妻子给人家当雇佣,来供养母亲。住了一段时间,他妻子生下一个男孩。郭巨考虑抚养儿子会影响侍候母亲,这是其一;老人得到食物,喜欢分给儿孙,就会减少她的食物,这是其二。于是他到野外去挖坑,想把儿子埋掉。他挖到一块石头盖板,盖板下面有一罐黄金,罐里面有一张丹砂写的文书,上面写着:“孝子郭巨,黄金一罐,拿来赏赐你。”于是郭巨的名声传遍天下。
衡农梦虎啮足
【原文】
衡农,字剽卿,东平人也。少孤,事继母至孝。常宿于他舍,值雷风,频梦虎啮其足,农呼妻相出于庭,叩头三下。屋忽然而坏,压死者三十余人,唯农夫妻获免。
【译文】
衡农,字剽卿,是东平人。他小时候母亲死了,侍候继母非常孝顺。有一天,他住在别人家的房舍里,遇到打雷刮风,他不断梦见老虎咬他的脚。衡农喊起妻子,一同走到庭院里,磕了三下头。房屋忽然倒塌,压死三十多人,只有衡农夫妇得到幸免。
王裒泣墓
【原文】
王裒,字伟元,城阳营陵人也。父仪,为文帝所杀。裒庐于墓侧,旦夕常至墓所拜跪,攀柏悲号,涕泣着树,树为之枯。母性畏雷,母没,每雷,辄到墓曰:“裒在此。”
【译文】
王裒,字伟元,是城阳郡营陵县人。他父亲王仪,被晋文帝杀害。王裒在墓旁结庐,居住守孝,早晚常到墓地拜跪,扶着柏树悲哀号哭。眼泪洒在树上,柏树因此枯萎。他母亲生性害怕打雷,母亲死后,每当打雷的时候,他就到她墓地来说:“王裒在这里。”
东海孝妇
【原文】
汉时,东海孝妇养姑甚谨,姑曰:“妇养我勤苦,我已老,何惜余年,久累年少。”遂自缢死。其女告官云:“妇杀我母。”官收,系之。拷掠毒治,孝妇不堪苦楚,自诬服之。时于公为狱吏,曰:“此妇养姑十余年,以孝闻彻,必不杀也。”太守不听。于公争不得理,抱其狱词哭于府而去。
自后郡中枯旱,三年不雨。后太守至,于公曰:“孝妇不当死,前太守枉杀之,咎当在此。”太守实时身祭孝妇冢,因表其墓,天立雨,岁大熟。
长老传云:“孝妇名周青,青将死,车载十丈竹竿,以悬五旗,立誓于众曰:‘青若有罪,愿杀,血当顺下;青若枉死,血当逆流。’既行刑已,其血青黄缘旙竹而上,极标,又缘旙而下云。”
【译文】
汉朝的时候,东海郡有一个孝顺的媳妇,奉候婆婆十分谨慎。婆婆说:“媳妇奉养我勤劳辛苦。我已经老了,何必吝惜剩下的年月,长久连累年轻人呢?”就上吊自杀了。她的女儿到官府告状说:“媳妇杀死了我母亲。”官府拘捕了媳妇,酷刑拷打,非常狠毒。孝妇受不了酷刑的苦楚,被迫供认被诬陷的罪名。当时于公当狱吏,说:“这个妇人奉养婆婆十多年,因为孝顺,名声传遍四方,一定不会杀害婆婆。”太守不听他的意见,于公争辩,意见得不到采纳,他抱着定案的文书,从官府里哭着离开了。
从此以后,东海郡遭受大旱灾,三年不下雨。后任太守到职,于公说:“孝妇不应该死,前任太守冤枉杀了她,灾祸的根源在这里。”太守立即亲自去祭奠孝妇的坟墓,于是在她的墓上设立标志作为表彰。天上立刻下起雨来,这一年庄稼获得大丰收。
当地老人传说,孝妇名叫周青。周青临死时,车上插着十丈长的竹竿,竹竿上悬挂着五面幡旗。她当众发誓说:“我周青如果有罪,情愿被杀,我的血就会顺着竹竿流下来;我周青如果死得冤枉,血就会顺着竹竿倒流上去。”行刑以后,她的血呈青黄色,沿着旗竿倒流上顶端,又顺着幡旗流下来。
投水寻父尸
【原文】
犍为叔先泥和,其女名雄,永建三年,泥和为县功曹,县长赵祉遣泥和拜檄,谒巴郡太守,以十月乘船,于城湍堕水死,尸丧不得。雄哀恸①号咷,命不图存,告弟贤及夫人,令勤觅父尸,若求不得,吾欲自沈觅之。时雄年二十七,有子男贡,年五岁,贳,年三岁,乃各作绣香囊一枚,盛以金珠,环,预婴二子,哀号之声,不绝于口,昆族私忧。至十二月十五日,父丧不得,雄乘小船于父堕处,哭泣数声,竟自投水中,旋流没底。见梦告弟云:“至二十一日,与父俱出。”至期,如梦,与父相持并浮出江。县长表言郡太守,肃登承上尚书,乃遣户曹掾为雄立碑,图象其形,令知至孝。
【注释】
①哀恸(tòng):悲痛至极。
【译文】
犍为郡人叔先泥和,他的女儿名叫叔先雄。东汉顺帝永建三年,叔先泥和任县功曹。县长赵祉派他奉送公文去拜见巴郡太守。他于十月出发,在城边急流中落水死亡,找不到尸体埋葬。叔先雄悲痛号啕大哭,不想活下去了,她告诉弟弟叔先贤和弟媳,叫他们尽力寻找父亲的尸体,说如果找不到,我要自沉水中去寻找。当时叔先雄二十七岁,有一个儿子名叫贡,年龄五岁;一个儿子名叫贳,年龄三岁。她就各做一个绣花香囊,装着金珠环,预先系在两个儿子颈上。她哀哭的声音一直没有停止过,同族的人私下都很担忧。到了十二月十五月,父亲的尸体还是找不到。叔先雄乘坐小船来到父亲落水的地方,哭泣了几声,竟然跳进水里,随后漂流沉入水底。她托梦给弟弟,告诉他说:“到二十一日,我与父亲一起浮出水面。”到那一天,像梦中所说的一样,她和父亲互相扶持,一起浮出水面。县长写文书上报此事,郡太守肃登转报尚书,于是派户曹掾为叔先雄立碑,画上她的像,让大家知道她非常孝顺。
乐羊子妻
【原文】
河南乐羊子之妻者,不知何氏之女也。躬勤养姑。尝有他舍鸡,谬入园中,姑盗杀而食之。妻对鸡不食而泣。姑怪问其故。妻曰:“自伤居贫,使食有他肉。”姑竟弃之。后盗有欲犯之者,乃先劫其姑,妻闻,操刀而出。盗曰:“释汝刀。从我者,可全;不从我者,则杀汝姑。”妻仰天而叹,刎颈①而死。盗亦不杀姑。太守闻之,捕杀盗贼,赐妻缣帛,以礼葬之。
【注释】
①刎颈:割脖子,自杀。
【译文】
河南郡人乐羊子的妻子,不知是谁家的女儿,她亲自操劳奉养婆婆。曾经有别人家里的鸡误入她家园子里,婆婆偷偷把鸡杀了来吃。乐羊子的妻子对着鸡肉不吃而哭泣,婆婆奇怪地问她哭泣的原因,她说:“我伤心家里贫穷,致使食物中有别人家里的鸡肉。”婆婆听了,于是把鸡肉扔掉了。
后来有个强盗要凌辱她,就先劫持了她的婆婆,乐羊子的妻子听到响声,拿着刀冲出来。强盗说:“放下你的刀。顺从我的,可以保全性命;不顺从我的话,就杀死你婆婆!”乐羊子的妻子仰头朝天叹息,割断自己的脖子死了。那强盗也没有杀她的婆婆。郡太守听说这件事,把强盗抓起来杀了,赏赐乐羊子的妻子许多绢帛,按照隆重礼仪把她安葬了。
庾衮不畏疫
【原文】
庾衮,字叔褒,咸宁中大疫,二兄俱亡,次兄毗复殆,疠气方盛,父母诸弟皆出次于外,衮独留,不去。诸父兄强之,乃曰:“衮性不畏病。”遂亲自扶持,昼夜不眠。间复抚柩哀临不辍①。如此十余旬,疫势既退,家人乃返。毗病得差,衮亦无恙。
【注释】
①辍:停止。
【译文】
庾衮,字叔褒。晋武帝咸宁年间瘟疫流行,他的两个哥哥病死,二哥庾毗又病得很严重。瘟疫正盛行,他父母和几个弟弟都离家外出居住,庾衮独自留下不走。父兄们硬要他离开,他就说:“我向来不怕病。”于是他亲自服侍二哥,白天晚上都不睡觉。这期间又在灵柩旁边祭奠,哀伤哭吊死者不停,像这样过了十多旬。瘟疫退了以后,家里人才返回来。庾毗的病好了,庾衮也平安无事。
相思树
【原文】
宋康王舍人韩凭娶妻何氏,美,康王夺之。凭怨,王囚之,论为城旦。妻密遗凭书,缪其辞曰:“其雨淫淫①,河大水深,日出当心。”既而王得其书,以示左右,左右莫解其意。臣苏贺对曰:“其雨淫淫,言愁且思也。河大水深,不得往来也。日出当心,心有死志也。”
俄而凭乃自杀。其妻乃阴腐其衣,王与之登台,妻遂自投台,左右揽之,衣不中手而死。遗书于带曰:“王利其生,妾利其死,愿以尸骨赐凭合葬。”
王怒,弗听,使里人埋之,冢相望也。王曰:“尔夫妇相爱不已,若能使冢合,则吾弗阻也。”宿昔之间,便有大梓木,生于二冢之端,旬日而大盈抱,屈体相就,根交于下,枝错于上。又有鸳鸯,雌雄各一,恒栖树上,晨夕不去,交颈悲鸣,音声感人。
宋人哀之,遂号其木曰“相思树。”“相思”之名,起于此也。南人谓:此禽即韩凭夫妇之精魂。今睢阳有韩凭城,其歌谣至今犹存。
【注释】
①淫淫:雨不停的样子。
【译文】
宋康王的舍人韩凭,娶了一个妻子姓何,长得很美,宋康王夺走了她。韩凭心里怨恨,宋康王把他囚禁起来,定罪判四年的徒刑,遣送边境。韩凭的妻子偷偷地给韩凭写信,言辞隐讳地说:“其雨淫淫,河大水深,日出当心。”接着宋康王也见到了这封信,拿给左右的人看,左右的人不知道信上说的意思。大臣苏贺解释说:“其雨淫淫,是说忧愁而且思念。河大水深,是说不能互相往来。日出当心,是说心里有了死的打算。”
不久,韩凭就自杀了。他的妻子暗地把自己的衣服弄腐朽。宋康王和韩凭的妻子登上高台,韩凭的妻子往台下跳,左右的人去拉她,衣服已经腐朽,拉不住,就摔死了。她的衣服里有遗书说:“大王愿意我活着,我愿意自己死去。希望将我的尸骨,赐予韩凭合葬。”
宋康王大怒,不照她的话办,他叫当地人分别埋葬他们,两座坟墓分离相望。宋康王说:“你们夫妇相爱不断,如果能叫两座坟墓合在一起,那么我就不阻拦了。”旦夕之间,就有两棵大梓树分别从两个坟头长出来,十来天长得有一抱多大,树干弯曲互相靠拢,树根在地下交接,树枝在天空交错。又有两只鸳鸯,一雌一雄,总是栖息在树上,早晚都不离开,依偎着悲哀地鸣叫,声音令人感动。
宋国人同情他们,于是称这两棵树为“相思树”。“相思”的名称,是从这时候开始的。南方人说:鸳鸯这种鸟就是韩凭夫妇的灵魂。如今睢阳县有韩凭城,关于韩凭夫妇的歌谣至今还在那里流传。
望夫冈
【原文】
鄱阳西有望夫冈。昔县人陈明与梅氏为婚,未成,而妖魅诈迎妇去。明诣卜者,决云:“行西北五十里求之。”明如言,见一大穴,深邃无底。以绳悬人,遂得其妇。乃令妇先出,而明所将邻人秦文,遂不取明。其妇乃自誓执志登此冈首而望其夫,因以名焉。
【译文】
鄱阳县西边有一座望夫冈。从前,这个县里的人陈明与姓梅的女子订婚,还没有成亲,未婚妻被妖怪诈骗接走了。陈明去请教占卜的人,占卦判定说:“往西北走五十里找她。”陈明照他的话去寻找,看见一个大洞,深不见底。他用绳子吊下去,于是找到未婚妻。陈明就叫人先拉未婚妻出洞,但他带去的邻居秦文,却不再把他拉上来。陈明的未婚妻发誓保持自己的节操,每天登上这座山冈顶,盼望自己的未婚夫,因此人们把这座山冈叫“望夫冈”。
邓元义妻改嫁
【原文】
后汉,南康邓元义,父伯考,为尚书仆射,元义还乡里,妻留事姑,甚谨。姑憎之,幽闭空室,节其饮食,羸露①,日困,终无怨言。时伯考怪而问之,元义子朗,时方数岁,言:“母不病,但苦饥耳。”伯考流涕曰:“何意亲姑反为此祸!”遗归家,更嫁,为华仲妻。仲为将作大匠,妻乘朝车出,元义于路旁观之,谓人曰:“此我故妇,非有他过,家夫人遇之实酷,本自相贵。”其子朗,时为郎,母与书,皆不答,与衣裳,辄以烧之。母不以介意。母欲见之,乃至亲家李氏堂上,令人以他词请朗。朗至,见母,再拜涕泣,因起出。母追谓之曰:“我几死。自为汝家所弃,我何罪过,乃如此耶?”因此遂绝。
【注释】
①羸露:瘦弱。
【译文】
东汉南康郡人邓元义,他父亲邓伯考任尚书仆射。邓元义回家乡去,他妻子留下来侍候婆婆,十分谨慎。婆婆憎恨她,把她囚禁在空房子里,限制她的饮食,她瘦弱得露出骨头,一天天疲惫不堪,但她始终没有怨言。当时邓伯考觉得奇怪去询问,邓元义的儿子邓朗当时才几岁,说她母亲没有病,只是苦于饥饿而已。邓伯考流泪说:“为什么侍候婆婆反而遭到这样的祸害?”送她回娘家,改嫁给应华仲做妻子。
应华仲后来任将做大匠,他妻子乘坐朝廷的车子出门。邓元义在路边上看见她,对人说:“这个人是我原来的妻子,没有别的过错,我母亲对待她实在太残酷了。她本来相貌就生得宝贵。”
她的儿子邓朗,当时任郎官,母亲写信给他,他都不回信;送衣服给他,他就把衣服烧掉。母亲并不介意这些事。母亲想见儿子,就到姓李的亲家内堂里,叫人用其他话请他来。邓朗见到了母亲,哭泣着下拜了两次,就起身走出去。母亲追上去对他说:“我差点被饿死。自己被你家抛弃,我有什么罪过,你竟然这样?”从此就断绝了来往。
山阳死友传
【原文】
汉,范式,字巨卿,山阳金乡人也,一名汜。与汝南张劭为友,劭字元伯。二人并游太学,后告归乡里,式谓元伯曰:“后二年,当还。将过拜尊亲,见孺子焉。”乃共克期日。后期方至,元伯具以白母,请设馔以候之。母曰:“二年之别,千里结言,尔何相信之审耶!”曰:“巨卿信士,必不乖违。”母曰:“若然,当为尔酝酒。”至期,果到。升堂,拜饮,尽欢而别。
后元伯寝疾,甚笃,同郡郅君章、殷子征晨夜省视之。元伯临终,叹曰:“恨不见我死友。”子征曰:“吾与君章尽心于子,是非死友,复欲谁求?”元伯曰:“若二子者,吾生友耳。山阳范巨卿,所谓死友也。”寻而卒。
式忽梦见元伯,玄冕,垂缨,屣履,而呼曰:“巨卿!吾以某日死,当以尔时葬。永归黄泉。子未忘我,岂能相及!”式恍然觉悟,悲叹泣下。便服朋友之服,投其葬日,驰往赴之。
未及到而丧已发引。既至圹,将窆①,而柩不肯进。其母抚之曰:“元伯!岂有望耶?”遂停柩移时,乃见素车,白马,号哭而来。其母望之,曰:“是必范巨也。”既至,叩丧,言曰:“行矣元伯!死生异路,永从此辞。”会葬者千人,咸为挥涕。式因执绋而引柩。于是乃前。式遂留止冢次,为修坟树,然后乃去。
【注释】
①窆(biǎn):下葬。
【译文】
汉代人范式,字巨卿,是山阳郡金乡县人,又叫范汜。他和汝南郡人张劭是好朋友。张劭,字元伯。他们两人一起在太学读书,后来他们回家乡,范式对张元伯说:“过两年我要回来,将去拜访你的父母,看看你的孩子。”于是他们共同约定会见日期。后来约定的日期快到了,张元伯把这事告诉母亲,请她准备酒菜等侯范式。母亲说:“分别两年了,当时你们在千里之外口头上许诺的话,你怎么当真相信呢?”张元伯说:“范巨卿是信守诺言的人,一定不会违背诺言的。”母亲说:“如果是这样,我就为你酿酒准备。”到了约定的那一天,范式果然到来。他登上厅堂拜见张劭家人,他们一起饮酒,尽兴欢乐才告别。
后来张元伯生病,病情十分严重,同郡人郅君章、殷子征早晚都来看护他。张元伯临死时,感叹说:“遗憾不能见到我的死友。”殷子征说:“我和郅君章尽心对待你,这不是死友,还想见谁呢?”张元伯说:“你们二位,只是我的生友。山阳郡范巨卿,才是我说所的死友。”不久张元伯死了。
范式忽然梦见张元伯,戴着黑礼帽,帽檐挂着飘带,趿着鞋子,匆匆忙忙呼喊说:“巨卿!我在某日死了,将在某个时候埋葬,永归黄泉之下。你没有忘记我,怎么能够赶上见最后一面呢?”范式恍然醒悟过来,悲叹流泪,就穿上为朋友服丧的服装,赶着张元伯下葬的日子,往他家奔驰而来。
范式还没有赶到,灵柩已经发引。到了墓地,将要落柩下葬,棺材却不肯进入墓穴。张元伯的母亲抚摸着棺材说:“元伯,难道还要等候谁吗?”于是停下棺材,过了一会儿,就看见一辆驾着白马的马车,车上有人号啕大哭而来。张元伯的母亲远远望见,说:“这一定是范巨卿。”范式来到,向着灵柩叩头吊唁说:“你走了,元伯!死与生不能同路,从此永别了!”当时送葬的有上千人,都为此情此景流下眼泪。范式于是拉着绳索引柩,棺材这时才往前移动。范式就留在墓地,垒坟,种上树,然后才离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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